当一片金黄的叶子从树上痛快落下,并碰到我的胳膊时,秋天是真真切切地来了。大城市的秋天,不是‌‌“金黄的麦田‌‌”或‌‌“黄澄澄的稻穗‌‌”,而是秋风扫落叶和天朗气清。

因了秋风的缘故,清洁工们似乎很难将地面的落叶清理干净。才扫了这一处,秋风一刮,刚扫净的地方,又有了落叶。但他们也不恼,仍兢兢业业从这头扫到那头。第二日,落叶将地面铺得金灿灿,清洁工们扫起来费事,可天气舒适,孩童更愿意到落叶上踩一踩,‌‌“咯吱‌‌”的脆响,既是对秋天的问候,亦是大地的鸣唱,这便也是秋天的可爱之处了。

我于秋天的记忆常常十分模糊,大抵因为城市里的秋天总是眨眼便过去。除非前往公园,那儿的落叶多,秋天的样子也更明了。无论如何,城市里的秋天总比不上故乡的秋天。

不同于‌‌“自古逢秋多寂寥‌‌”,我记忆里的秋天反而是热闹的,不是春天万物竞相争艳的热闹,而是人与自然的互动。

故乡的秋天,过去在晒谷场上。天气晴好的秋日,农人们一大早便将割回的谷子,摊在晒垫晾晒,谷子比在田间的时候还要金黄。那时,父亲的谷子放在三角坪晒,到了中午,他会用木耙给谷子翻翻面,晒得更均匀些。等到傍晚时,各家各户就开始收谷子了。父亲将谷子扫成一堆,用竹簸箕装满,倒进我展开的麻袋里。第二日,父亲又挑着担来三角坪,接着晒谷子。

现在,父亲不种田了,三角坪的晒谷场也变了样子。

但故乡的秋天一来,父亲还是比平日更忙碌。跨过一大片金色的稻田,便是父亲的菜地。花生、地瓜收完了,剩下红薯还有萝卜、南瓜和青菜。我们的菜种得不多,但父亲打理得却很精细。

山鼠们找不到吃食常要去刨地瓜,还有漫山的鸟,绝不放过地里能吃的。为了防止这些小家伙搞破坏,父亲每日要去地里两回。一回是清晨,草叶上还满是露珠的时候,父亲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番薯地里,夜里有多少山鼠偷吃,父亲一查便知,及时止损。为了防鸟,父亲在板栗树上挂了红灯笼,在其他地里安插了绑有飘带的竹竿。鸟儿们贼精贼精的,它们识破了父亲的伎俩,趁四下无人,大大方方跑来吃。另一回是傍晚的时候,父亲仍旧到菜地逛上一圈,有时浇水,有时啥也不干。

山上的野果总是在秋天成熟,父亲知道我爱吃,他在附近可能会有野果的山头替我寻觅,而今的山与过去不同,多了人迹,野果更是稀罕。有时,我见了一株与野果长相相似的植物,叫来父亲,他摇摇头说:这片山早没这果子了。少了摘野果的乐趣,也并不妨碍秋天里其他树的正常结果。

父亲在树下拾板栗,板栗树是过去的城里人留下的,果子却成了大家的。父亲拾满一袋,拿回去给母亲‌‌“处置‌‌”,母亲将板栗一个个齐整整地放在筛子上,我们这里的晒秋,大约有一大半晒的是板栗。

柿子树今年遭遇了重创,已经没有果实可摘了。父亲望望被砍掉的柿子树,不正是自然规律么,有来有去。去年这个时候,父亲摘了一大篮柿子,母亲将它们中的一部分晒成柿干,另一部分浸泡成了咸柿子。我挑选了三五个长相姣好的柿子,放进冰箱冰冻,天凉后,那些冻柿子被我忘却脑后了。

故乡的秋天总是比城市里的秋要来得早,每年,当父亲说秋天到了,我仿佛已经置身在故乡的秋里了。

旺博娱乐上下分群 @wbvip